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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ldo;五反&rdo;时，汉正街万年铺的万老板被店员工人扣押起来，内老板也关在店铺里交待问题。立言听母亲同荷花婶婶议论，万年春内老板与个日本人&ldo;皮&rdo;着；&ldo;皮&rdo;就是&ldo;打皮绊&rdo;的简称，万家内老板哄了东洋人不少钱，真正发的&ldo;洋财&rdo;。要交待，只怕是交待这件事。十二岁的立言虽然不了解&ldo;皮&rdo;之真切含意，模模糊糊明白是件丑事。他不知道一个大人肯不肯坦白自已的丑事？一直好奇地关注着。

不久，万年春内老板生了一个女孩，没满月就夭折了。冬生爹以往常去万年春捡纸盒、空药瓶，内老板求他将死婴抱去丢到铁路外湖塘里。那时，京汉铁路，如今的京汉大道以北尽是沼泽荒野，汉口人俗称&ldo;铁路外&rdo;。冬生爹想到万年春素日关照，把死婴抱去丢了。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内老板没奶水，工作组又不让买奶粉奶糕，婴儿是活活饿死的。汉正街居民群情愤激，冲进店铺打了驻店工作组的关必升。要不是李佑东拦阻，杜玉章差点也卷入这场骚乱。时任军管会副主任的陈爱华带人劝解闹事群众不要轻信谣言。可是，哪个肯听？陈爱华见驱赶不散闹轰轰的人群，朝天连开三枪才弹压下去。这事被定性为&ldo;万年春反革命&rdo;。

冬生爹受牵连，被抓了起来。工作组长关必升是个汪伪兵痞。每每自已卖自已的壮丁，拿了钱又逃跑，然后又去卖钱；1945年日冠投降，害怕国民政府以汉奸罪惩处，投奔共产党，内战爆发成了&ldo;中国人民解放军&rdo;，过长江成了南下干部。专案调查时，传冬生妈谈话。关必升逼问她丈夫如何伙同万家内老板策划、造谣、煽动的？

冬生妈虽说脸膛红黑、衣衫褴褛，长得、长眉大眼；怯生生的眼睛噙着泪水，愈发使那对大眼睛亮晶，惹人怜爱，激起这位南下干部&ldo;性&rdo;趣；心里分明爱得直想笑，脸上偏摆出无比威严：&ldo;知不知道你男人是反革命主犯，犯的死罪！&rdo;冬生妈一听，泪如泉涌，浑身打颤，就地一跪，朝关必升连连作揖：&ldo;他上有老，下有小，您家就可怜可怜他吧……&rdo;老关哼一声：&ldo;那就看你的态度了！态度好，可以从轻发落……&rdo;冬生妈一听有救，连声回答：&ldo;我一定态度好，一定好……&rdo;老关满意地点点头：&ldo;行哪，我问你，他交待反革命计划和人员名单缝在你衣服里，是不是？&rdo;冬生妈听到子虚乌有的指控，又慌了：&ldo;没有，没有这事呀！&rdo;老关板起脸：&ldo;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明天就枪毙他！&rdo;说时，拇指、食指做成手枪状朝她一点。冬生妈仿佛中了枪，瘫倒在地：&ldo;真没有…真…没有…不信，您家搜…搜呀！&rdo;

其实，她不叫搜身，老关已经走近前弯下腰，在她身上摸挲起来：&ldo;这可是你说让搜的……&rdo;他搂起她的襟褂。两只鼓胀的奶房像对探头探脑的鸽儿，白生生，颤巍巍，幅射一阵酥筋麻骨的温暖；老关捏了两把，来不及细细揉搓，就往下瞄。瞅见扎腰裤只用一根破布条系起，伸手一拉，裤带松开了。那年月，穷人家女人哪穿？老关把裤腰一扒，立马一览无余。老关吞口涎水，警告道：&ldo;不准乱动。让我好好检查！&rdo;边说边解自已皮带。女人不知是真信搜查，还是吓昏过去，由他放倒在地板上强行奸污了。临了，老关威胁：&ldo;你敢说出去，就是拖干部下水，更加重男人罪恶！&rdo;

当时，妇女贞节观和社会上舆论压力并不比封建社会弱似多少。即便这位南下干部不警告，可怜的女人也无脸说出去。回到过街楼，冬生还没放学，只有年迈的婆婆倚门翘望。她一下扑到婆婆怀里压低声音悲咽：&ldo;妈，我不想活了。我对不起他爹……&rdo;婆婆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事，浑身筛糠般乱颤，抚着媳妇悲怆地：&ldo;遭孽…遭…孽啊！&rdo;突然，又把媳妇推开，哽咽道：&ldo;你…你就…安心地走…走吧！……&rdo;老人心里深深地烙下她那个年代的观念：一个女人失身，不管什么原因，就是罪过，唯有寻死一条路！她可怜媳妇，更计较李家名誉；只得狠心劝媳妇自尽。冬生的妈连儿子也没见上一面，踉踉跄跄，满怀羞愤，跳进小河里了。女人随波逐流，载沉载浮漂到集稼嘴让个摆渡的老头捞了起来。渡船上坐位老尼姑，问：&ldo;施主，你这般年轻为何寻短见？&rdo;摆渡老头说：&ldo;有什么想不开的？好死不如赖活啊！&rdo;冬生妈泣不成声，朝老尼双腿一跪：&ldo;师太，我有罪，我要随你出家！&rdo;就这样，冬生妈在汉阳龟山脚下的静月庵削发为尼，起个法号：&ldo;绝尘&rdo;。

冬生妈跳水后，工作组内有人揭发关必升利用职权奸污罪犯家属。陈爱华本要严惩，老关辩解道：&ldo;是她想施美人计救她男人！&rdo;调查知情人，也说女人没有挣扎呼叫。最后，陈爱华只把这兵痞给个留党察看，免去组长一职；以至，关必升二十多年革命经历，仍是个科长，心里恨死老上级。爆发，关必升数度从肉联到桥口点火烧陈爱华。左得明指向陈爱华的大字报即为他提供的&ldo;炮弹&rdo;。

冬生上了不到两年的学，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为了养活自已和奶奶，他停了学，去街头巷脑扒渣滓、捡破烂；往往会为一只空酒瓶、半截铜丝、一砣废铁，与别的孩子争抢打架。那些捡破烂的孩子早结成帮，他常常让人打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哭嚎回家。奶奶只能搂着相依为命的孙子无声呜咽，连声叫着：&ldo;可怜！可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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