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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造反派里，以二司中学生最好惹事生非。二司里活跃分子，大多是三字兵反出来的激进派，冲击资反路线战功赫赫，心里有股老造反的自豪感。三二一通告发布，与工总一道挨整受压，如今，报刊和小道消息都为他们说话，反弹性自然超乎寻常。三字兵一般不敢与二司交锋，谈文，谈武均非对手。&ldo;二癞子&rdo;就缠上成年人闹：看见老保贴大字报，围着起哄，叫骂，复盖、涂改、撕毁；保守派稍作反击，大人与小娃娃打斗肯定悖理，&ldo;钢八司&rdo;蜂涌而至，越打越多。钢八司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一会啸聚战斗，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一会又云散，化整为零，杳无踪影。保守派吃了亏还不好看。

李保国为此一筹莫展，搔着后脑勺显得沮丧地：&ldo;每次贴大字报都吃哑巴亏。看着是过路的、观众，突然一涌而上，大字报撕了，浆糊桶拨了，人也打了。简直像日本鬼子分不清老百姓、共产党，专门等着挨揍！&rdo;

李卫东皱起眉头抢白道：&ldo;到底是工人诗人啊，真会打比方哪！娃娃们不懂事可以谅解，路上起哄闹事的，必定多半是牛鬼蛇神！从今以后，上街贴大字报，大家戴上藤条帽，穿上厚厚的工作服，扛根洋镐把。贴大字报时，相互捏起洋镐把围成半圆圈，防止闲杂人员近前捣蛋滋事。这叫武装护卫大字报上街，也不怕别有用心的人挑起武斗！&rdo;

这种策略果然行之有效。不再有人贸然拢边胡闹。虽说大字报内容仍然单调，毕竟开始大造舆论。有两天，大字报还张贴到水塔墙壁上。那里从来是造反派的一统天下啊！

志鲲在百万雄师联络站会议上赞赏了老丈人的主意，要求各区的分站照此办理。他还自问自答：&ldo;会不会引起武斗升级？我看不会。说到底是为了制止挑起武斗。你说是不是，李书记？&rdo;在大众场合，年轻的团长从不显露他们的翁婿关系，即便至亲好友似乎没听他喊过李卫东一声岳父或爹，倒是往往直呼其名，至多称&ldo;卫东同志&rdo;。今天高兴，叫他&ldo;李书记&rdo;。

李卫东点点头，他的本意确乎如此。

然而，不管这位老共产党员、老工人心地如何纯正，造反派抓住把柄，指责蓄意挑起武斗，那身装束就是最好的证据！路人一见&ldo;大字报护卫队&rdo;上街，惶惶然，惊呼：&ldo;棒子队来了！&rdo;避之唯恐不及。百万雄师刚刚树旗就声名狼藉，谥以&ldo;棒子队&rdo;，公众形象不妙。

李卫东胸怀坦荡，我行我素。况且，他实在别无良策与造反派争夺舆论阵地。

五月二十一日，陈再道在武汉军区党委会上讲话：&ldo;新公校绝食、冲击军事机关、绑架钟汉华同志，逼他在七条上签的字是在极不正常的情况下被迫签字的。如果承认了，就是保护少数人，压了几十万人的问题。……绝食、冲击军事机关方向完全错了！&rdo;

李卫东得到志鲲交给的&ldo;陈再道讲话&rdo;，十分兴奋。

上星期，他刚回大兴隆巷，就见巷道里围了大群人，杜玉章站在中间慷慨激昂地讲述什么。李卫东本想绕过去。偏偏被师弟瞅见喊住：&ldo;佑东哥，你回了。正好！怎么你们江汉总部又打人家娃娃啦？&rdo;李卫东一笑：&ldo;他们公安系统内部的一些事嘛……&rdo;口里应着，心里盘算如何解释；要不是人多，他懒理的。大伙把眼光都投向自已，话不说清就显得太背理了。岂料，他还没想好答复，孙家驹开口了：&ldo;不管么事，大人打小娃就是背理的事！&rdo;李卫东不悦，心想，你哪有资格说三道四！抢白道：&ldo;你看见了？&rdo;这话很有力，连难缠的师弟也咽住一会，口气不太硬地：&ldo;外面大字报都写着呢！&rdo;李卫东&ldo;嘿&rdo;一声：&ldo;革命造谣好，多着呢，眼见为实！&rdo;他这话叫唐裁缝和姓陶的小贩笑了。他正得意自家机变，老相好赵玉芳挤上前来。他俩的事是公开的秘密，这女人又轻易不开口，因而大伙全把眼光投向伊。赵玉芳抬抬眼镜，一字一板，连说带做，动作和语言像话剧演员一般夸张：&ldo;我们所长的儿子在新公校读书，他的腰打伤了！就是百万雄师江汉总部打的！&rdo;杜玉章冷笑插话：&ldo;这不光是眼见了，简直是身体所有部分都试了试你们所谓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呢！&rdo;唐裁缝、陶小贩包括一直神情漠然的刘甫轩全盯着李卫东，虽然没说话，眼睛在笑。李卫东固然愠恼，他不能失风。孙家驹、赵玉芳、刘甫轩看百万雄师笑话在意料之中；唐裁缝、陶小贩不能让误解。应该争取。亏他脑子灵，记性好，想起女婿讲的一个观点，也算这位好师弟刚才那句话提醒吧，他即兴回答：&ldo;新公校学生要揪学校书记、校长。人家只好跑呀，未必等着挨打吃亏？一个躲到二十七中，一个躲到江汉公安分局；新公校学员不依。有五十个伢骑自行车撵到二十七中，与&lso;反到底&rso;学生冲突起来，你们知道电车公司就在附近，&lso;霸王鞭&rso;赶去声援。这样，两边闹开花；江汉分局那边，也发生矛盾。人家认为，书记、校长不是一般学校当权派，都是公安里干部。林副主席说，军队、警察、监狱是国家主要成份。他们这么胡闹，是向整个国家机器，向无产阶级专政挑战嘛！要是战争时期还可以开枪呢！&rdo;意思是，真要打了，还不是白打，不打死算便宜了。他的这番理论很见效，不光是孙家驹、赵玉芳、刘甫轩瞠目结舌，唐裁缝、陶小贩也震慑了。杜玉章&ldo;哼&rdo;了声：&ldo;国家机器是国家机器，那就看是什么国家机器，旧的国家机器应当统统砸碎！&rdo;关于师弟的高论，李卫东自然不敢苟同，针锋相对地发表自已观点。两个人理论本来不够，又各执一端，当然成了乱扯筋。高声大嗓，争得正热闹。突然，有个不大的声音，像是报告一个消息，又像是作出判定：&ldo;街上刚贴出大字报，钟汉华在七条上签了字，承认新公校绝食是革命行动，江汉总部打人是错误的……&rdo;大伙循声看去，是陈爱华。人们把眼光投向昔日的父母官，并且，自动分开，让出路来。纷纷打招呼：&ldo;陈书记回了！&rdo;陈爱华微笑着向四周点头答应。虽说靠边了，在街坊心目中，他依然保持着威望，受着尊敬。潜意识里，陈书记还是他们的骄傲呢！不过，他并没停步，很快回石家院子了。仿佛刚才压根儿没说什么。但是，简直是一锤定音。大伙轰笑了。杜玉章指着师兄笑道：&ldo;听，你亲家都发话了，还咬个干争！&rdo;李卫东又骄傲又沮丧，尴尬地笑道：&ldo;陈书记说的我就服……&rdo;想想，不甘心：&ldo;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写的！&rdo;说着，家门也不进，往街上跑。杜玉章在身后笑骂着，邻居叽叽喳喳议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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