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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第1页）

鲁智深也不插话，只在那里喝酒吃肉，闷着头听武松的唠叨，间或咋咋嘴，好似觉得狗肉很合他胃口。待听到宋江死于招安前夜内乱，方才留上了心，那只抓狗腿地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忽地冷笑一声，又接着啃了起来。

武松说了半天，见鲁智深并不说话。心下有些惴惴，心想师父莫不是在生我的气？为何这半天了，都是我在说话？肚里寻思了会，赔笑道：&ldo;师父，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徒儿身在山寨。不得自由，因此少了侍奉……&rdo;

鲁智深把腿一伸，刚好一脚踹在武松的双手间。只觉得武松双手软中带硬，这一下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大讶，蓦地咧嘴笑道：&ldo;好徒儿，这一向武艺见长，一日千里啊！不枉了为师用心教你一场。&rdo;

武松见鲁智深开口笑了，这才放下心来，正要谦虚两句，鲁智深不待他说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ldo;我在这宝珠寺，成日价有吃有喝，若是缺了什么，只消一声唤。即时时有人办了来奉上。何等快活，岂不强似你师兄弟两个。一个终日与人勾心斗角，身边连一个知心说话地人都没有；另一个每日在江湖上挣命，风里来火里去，杀人放火的好勾当！&rdo;

说地武松脸红，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头陀打扮，在盗伙中确实是不像样，猛可里牵动了心绪，扑地跪倒在鲁智深面前，口称：&ldo;师父，徒弟大事已了，今情愿再度跟随师父修行，终老此生，望师父收容。&rdo;

鲁智深咳了一声，啃了一口狗腿。斜着眼睛乜视武松：&ldo;你要跟我修行？可不是看中了我这里狗腿好吃罢？&rdo;

武松登时闹了个红脸，适才已经见了，这狗腿全是潘金莲在那里调制。鲁智深这般说法，不等于说他是想要找机会亲近金莲？当即大声道：&ldo;师父，徒儿一番心意，出自挚诚！前此在江湖中亡命。乃是受了师兄的嘱托，要将梁山招安大事办妥。如今这大事已了，徒儿本是已经出家的人，岂有不回来侍奉师父的道理？别无他意！&rdo;说着，梆梆磕了几个头。

鲁智深见他这般，兀自不动，那一根狗腿已经被他把肉都啃尽了，却在那里有滋有味地吮着骨头，一张油嘴道：&ldo;大事已了？我且问你，你师兄托你办地，只是这招安一件事么？他费尽了心思，杀人无算，只是为了招安梁山么？&rdo;

武松一怔。垂首道：&ldo;师兄胸怀大志。要匡扶社稷。徒儿自忖无此胸襟本领。只办得这一件，已是精疲力竭，不能再兴了。&rdo;想想梁山招安之后，自己要在那官场中打混，身边这些原本磕头拜把子的弟兄，却不知将自己视作什么人，再加上他和宋江一起为高强在梁山作卧底。这等工作其实大违他的本性。几年来日日煎熬。武二郎确实是有些累了。

鲁智深闻言，方低下头来，看了看武松，摸了摸他的头，叹道：&ldo;以你心性，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了。&rdo;武松大喜，还道鲁智深已经答应了他重归寺中为僧，丹要起身拜谢，鲁智深一手拦住，道：&ldo;徒儿，我来问你，你入门在你师兄之后，视他武艺比你何如？&rdo;

武松不明其意。答道：&ldo;师兄事务烦杂，又从小浪荡。也不曾有童子功，因此虽然追随师父在弟子之先，武艺只怕不及弟子。&rdo;

&ldo;你师兄心性比你如何？&rdo;

&ldo;弟子在师父身边经年。也学了佛法，师兄却只在红尘宦海中打滚，片刻不得宁定。近来听他说，内宅也无甚人解忧，放眼处尽是杀场。况且师兄自小便是市井浮滑子弟。好闲无赖，心性比弟子恐怕要浮嚣些。&rdo;

鲁智深哈了一声。点头道：&ldo;是了！论武艺，你师兄不如你；论心性。你师兄也不如你。偏是你作了些许小事，便在那里说累，说筋疲力尽不能再兴，你可曾想过你师兄，他能不能说这样的话？他至今仍在那里苦苦挣扎，为的是什么？&rdo;

武松听的呆了。回想高强一向以来。东南杭州、山东齐鲁、北上辽国。作了多少大事，如今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晋身枢密院。成就本朝前所未有之功业，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创造了本朝新地历史。这样地师兄，他也是在苦苦挣扎么？他为的是什么？

&ldo;痴人！&rdo;鲁智深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梁柱：&ldo;当日我遇见你师兄时，他说和我有夙世缘，能知我过去事。因此我才收了他为徒。后来到了杭州，为师出手不慎，杖下杀了一员好人石宝，故此心中迷惘，不愿在他身边住。这才孤身出来，至今在这禅寺中快活。每日里喝酒吃肉。冷眼旁观他世间众生，有一日忽地悟了一道，我佛说。众生皆苦，半点也不错了！&rdo;

武松听见说&ldo;众生皆苦&rdo;，想起自身所经所见，垂首合十道：&ldo;苦海无涯，回头是岸！&rdo;

哪知鲁智深却大喝一声：&ldo;咄！苦海虽苦，苦不过地狱，然则为何弥陀佛只身入地狱，誓愿地狱不空。便不成佛？佛为何不肯回头？你师兄生有宿慧，能知我过去事，我能悟到的，他自然也能悟到。为何他不回头？&rdo;

武松呆了呆，答道：&ldo;师父地意思是，师兄也如弥陀佛一般。己身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do;

鲁智深却笑了，笑声越来越响。夜鸟为之惊飞。屋顶灰尘簌簌往下落：&ldo;痴儿！你如今回头，可曾看到那岸了？你再去问问你师兄，他可能回得了头，到得了岸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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