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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第1页）

第二节：非人角色

如果说，塑造科学家人物形象，还并未远离传统的文学理论，只不过比较边缘化，那么，&ldo;非人角色&rdo;则是科幻小说在人物理论上的重大突破。

首先要明确的是，文学理论中的&ldo;人物&rdo;，并不等于小说中的活人。它首先是个叙事学概念。是事件的参与者，是行动的发起者和执行者。&ldo;格雷马斯干脆就不将它们称为人物，而称之为&lso;行动素&rso;《文学理论要略》207页&rdo;。把这个概念反过来，小说中事件的任何参与者，任何有意识的行动的发起者，执行者，也都可以称作人物。

在现实主义作品里，人物就是活着的人。所以，现实主义理论家根本不会将两者进行区别。但在科幻小说中，行动的主体完全超越了&ldo;活人&rdo;的范围。活人只是人物的一部分。笔者在第一卷一一编里介绍的机器人、外星人、数字人，都是典型的&ldo;行动素&rdo;。它们构成了情节冲突的一方。如果不把它们当成人物，又能当成什么呢？甚至&ldo;改造人&rdo;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活人。

于是，笔者便创造了非人角色这个概念。本来想用&ldo;非人人物&rdo;的概念。从理论上讲，从&ldo;角色&rdo;概念到&ldo;人物&rdo;概念，对文学创作来说是一个进步。&ldo;角色&rdo;单纯为情节服务，而&ldo;人物&rdo;则有其独立的艺术价值。但&ldo;非人人物&rdo;这个词组容易引起误解。笔者又一时没有找到更好的词汇，只好先暂时用非人角色的概念了。

在科幻小说中，那些并非人类，但有目的有意识地参与了情节演进的角色，称为&ldo;非人角色&rdo;。

&ldo;非人角色&rdo;和童话寓言中的&ldo;拟人角色&rdo;不同。童话寓言中的大灰狼和小白兔都是拟人的。就是小读者本人也不需要请父母解释，为什么它们会说话？有智力？而在科幻小说里，一个非人角色之所以拥有智慧，拥有自主意识，是必须用&ldo;自设逻辑&rdo;加以说明的。

科幻小说当然也写了大量的&ldo;凡人&rdo;。但它在&ldo;人物&rdo;塑造方面的特长，更在于写了大量的&ldo;非人&rdo;。

科幻小说的开山之作《弗兰肯斯坦》中，就出现了&ldo;非人角色&rdo;‐‐被弗兰肯斯坦拼接出来的怪人。它的影响力不仅在于科幻史，甚至成为西方当代文学的一部分。阿西莫夫笔下，那些憨态可掬，徘徊在工学三定律中无所适从的机器人，难道不是人物吗？《我、机器人》系列的主人公就是这些铁家伙。某些作品里甚至根本没有活人，只有不同的机器人。

中国作家魏雅华的《温柔之乡的梦》曾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在这篇佳作中，主人公的机器妻子就是典型的非人角色。这个角色的价值，根本不在于它的技术细节，而是&ldo;百依百顺&rdo;这个性格特征的象征。

在阿西莫夫史诗般的短篇科幻《最后的问题》里，超巨型计算机是神一样的存在，其触角遍及宇宙。下面就是一段人和它的对话：

&ldo;天地ac，&rdo;人问道，&ldo;如何能使熵逆转过来？&rdo;

天地ac回答道：&ldo;资料不足，恕能奉告。&rdo;

&ldo;那么去收集更多的资料吧！&rdo;人吩咐道。

天地ac说&ldo;谨遵台命，1000亿年以来我一直在执行这项工作。我的前任和我本身已有许多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但现有的资料仍嫌不足。&rdo;

人说&ldo;到底是否有一天能够收集到足够的资料，抑或这个问题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无解的？&rdo;

天地ac说&ldo;没有任何问题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无解的。&rdo;

人说：&ldo;你何时才能收集到足够的资料来回答这个问题呢？&rdo;

天地ac说：&ldo;资料不足恕难奉告。&rdo;

&ldo;你会继续去寻求答案吗？&rdo;人又问道。

天地ac回答道：&ldo;我会的。&rdo;

人说：&ldo;我们会耐心等待。&rdo;

阿西莫夫《最后的问题》，《科幻海洋丛书》2001、1、11页

这个天地ac，难道不是个&ldo;人物&rdo;吗？它可能是文学史上体积最大的&ldo;人物&rdo;！

&ldo;非人角色&rdo;和人类混杂在一部作品里，首先便是可以构成许多有趣的情节。比如，在拉里尼文的名作《圆环世界》里，有四个主要人物。一个是耍木偶族的乃苏，天性怯弱，一个是克孜族的&ldo;百兽议长&rdo;，生来鲁莽。当然，这里的怯懦和鲁莽都是以人类为衡量基准的，于是作为标准，拉里尼文又在故事里塑造了普通人类路易。

但是，故事中最有特色的一个角色，却是小组中的第四个成员，具有特异功能的人类泰莉。在小说中的那个时代，人类普遍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只有个别中彩者可以突破生育限制。泰莉的数代祖先都是中彩者。组织探险小组的乃苏认为她的身体里蕴含着某种&ldo;幸运基因&rdo;，于是就将她作为护身符带入小组。结果，事实证明泰莉确实拥有超乎寻常的幸运，叠遇危险而毫发无伤。不过，正是因为从小就拥有这种异常的幸运，泰莉不需要学习任何生存技能，也不懂得世事艰难，完全是一个&ldo;没心没肺&rdo;的人。这种周围的人与事漠不关心的性格，与小说中荆棘遍布的探险过程恰成鲜明对比。《圆环世界》堪称使用非人角色的典范。

科幻作家们创造非人角色，有的是直接探讨科技发展问题，如人类进化、器官移植、文明冲突等问题。但从文学价值上看，非人角色的出现，是一种对人性本质的笔上实验。非人角色作为镜子，作为参照物，使读者看清人类自身的某些特点，当然，更多的是某些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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