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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迄今为止朱利安诺都在美第奇家族的庇佑之下，这案件里任何可能对他不利的调查都为市政局和美第奇家族重重阻挠。哪怕雷已证明他的贴身男仆便是凶手，他依旧无法将他作为涉案人士提审询问，枉论批捕。

可一旦牵扯到魔鬼，他的一切特权便都行不通了。纵然美第奇和紫衣主教要庇佑他，圣殿骑士也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雷摸了摸他胸口的钥匙‐‐他想，他确实该亲自去夏宫探索一回。

。

天亮的时候，米夏和梅伊终于将地板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啃着干面包，看到米夏不经意嗅到手上的血腥味，微微皱起眉头来，梅伊便感到沮丧又烦躁。

他终于还是让米夏看到了血腥的场面，那个时候她显然是惊骇的。可她并不责怪他，她只默不作声的上前帮他来清理。那么清晰的，梅伊意识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米夏不会在残虐中获得快乐，纵然她会为他而掩饰，从心底里她也只会感到厌恶和不适。

他手上若沾太多的血，总有一天她的忍耐会到极限。那时也许看到他都会令她感到痛苦。

可他并不想让米夏看的，也不愿她来帮忙。她为什么就非要睁开眼睛走上前？她为什么就不能躲在他的身后享受他的保护？他憎恶别人的味道沾染在她身上，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染指一般。她的身上就只该有他留下的气息。

他后悔令那魔鬼活着离开了，他想他该将它丢进硫磺的火湖，令他在疼痛中彻夜哀嚎直至化作灰烬。

他脑中全是暴戾的幻想。否则他将难以克制身体里流窜的诡异冲动。她全身都沾满那魔鬼的血味，他只想令自己的气息包裹她，将旁人的味道驱除了换做他的。他并不确切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他知道那必然不会是温和的。米夏会生气的。

可下一个瞬间他脑中纷杂的情绪便一散而尽了‐‐米夏伸手揉了他的头发。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就那么望着窗外啃着面包，空出一只手来按他的头，便令他的心绪沉静下来。她说：&ldo;不高兴了？&rdo;

她的手很暖和，梅伊眷恋那温度。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点头承认，&ldo;……让你看到了。&rdo;

米夏说：&ldo;是我自己想看的。&rdo;

&ldo;可我不想让你看。&rdo;梅伊说，&ldo;你不喜欢。可我不能总是做你喜欢的事……&rdo;

&ldo;是啊，&rdo;米夏说，&ldo;谁都不可能总是做讨人喜欢的事。可是我必须得看的，梅伊‐‐你为了保护我而做的事，若我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便太不负责任了。&rdo;她终于回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眸光温柔如许，她坦率的承认，&ldo;我只是感到羞耻，原本该我来保护你的。&rdo;

梅伊说：&ldo;可我想保护你。我很高兴，是我在保护你。&rdo;

他便低头默不作声的啃面包。

米夏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她想他还是不懂‐‐在某个阶段为某个人而被迫强大起来，也许是件很幸福的事。可那不是正常的人生。真正无悔的人生有无数的可能，她只是想给他自由选择的机会。

不过，她弱小得甚至不能保护自己。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微笑道：&ldo;谢谢你，我的小英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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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她便要出门，她说：&ldo;我得去买些东西，出远门不是那么容易的。&rdo;

梅伊说：&ldo;我可以帮你提东西。&rdo;

米夏摇了摇头，望向窗外劫后余生的翡冷翠。她说：&ldo;不行。你留在家里，等我回来。&rdo;

梅伊一刻都不想她离开她的视线，可他不能为此再和米夏争执。他想不要紧的，他们马上就要离开翡冷翠了，那碍眼的检察官再不能来打扰他们。米夏说要逃离翡冷翠，便是选择了他。

所以他拽着米夏的衣袖仰望她，说，&ldo;你得早些回来。&rdo;

米夏说：&ldo;嗯。&rdo;她看到美第奇家的佣兵奔跑在街巷上，不耐烦的推开主人闯进屋里。便又说，&ldo;如果有陌生人来敲门，就躲起来好不好？&rdo;

梅伊说：&ldo;我不怕他们……可若你希望我躲起来，我便躲起来。&rdo;他低声说，&ldo;……我不会伤害他们的。&rdo;

街上到处都是佣兵和巡逻队。灾厄的余波尚未过去，难民们还在废墟间翻找自己的亲人，美第奇家已开始挨家挨户的盘问。

他们揪过每一个孩子来，掀开他们的刘海检查他们的面容。有大人前来阻拦，佣兵们便暴躁的拳打脚踢，威胁他们说魔鬼最容易附身在孩子身上，对他们的任何妨碍都是在包庇魔鬼。

一路上米夏不断的看到有人从脖子下掏出十字架来，笨拙的辩解着，证明自己一直都是神治下的良民。

当她终于来到面包店时，波斯人正蹲在外面抽旱烟。青石的路面上踩满了黑色的泥痕，新出炉的面包被践踏得到处都是，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掀翻了。马萨和哈伦一边哭着一边收拾，结结巴巴的跟米夏解释，&ldo;他们说我们是异教徒‐‐魔鬼是我们招来的。&rdo;

幸好他们拿走了钱，没有再为难人。

波斯人什么都没说。他就望着翡冷翠纷乱的街道，抽完了三袋旱烟。

然后他才在墙壁上磕了磕他的烟锅，说：&ldo;我要回巴比伦了。&rdo;

米夏想，这是明智的选择。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迁怒和排除异己，而梵蒂冈教廷迫害异教徒的成就可谓高山仰止。经历了昨晚，翡冷翠势必将再有一场清洗。异端裁判所会铲除一切可能动摇人们信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恰恰是这座城市美丽多彩的缘由。她想，这世间最繁华富庶的百花之城，也许就要渐渐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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