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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第1页）

志鲲经过这番掂量，没盲目跟风，也未显出冥顽不灵。他雷厉风行，有声有色，变化万端，出人意表，屡有创新却不失原则。操作栗阳运动，恰到好处，几乎达到艺术境界。

八月，毛泽东发出指示：文化革命已经八年，全党全军全国，以安定团结为好。华大为舒口气：&ldo;志鲲让孙麻子担任县双批办主任，佘瞎子担任文教卫双批办主任，只算封了两个弼马温！&rdo;佘永太最后连弼马温也不当，回医院坐诊去。孙长学显出迷惘：&ldo;搞得正上劲，怎么突然刹车呢？&rdo;最着急的是聂大平、高松，这意味政策又落实不了，仍旧困顿蒿里，忍饥挨饿；与孙长学嘀咕半宿，还要坚持搞，至少落实政策。立言说：&ldo;这次的指示同当年&lso;现在有可能轮到小将们犯错误&rso;的警诫相仿佛，搞得不好成了破坏安定团结啊！毛主席发这个指示，估计来个缓冲，进行战略调整。&rdo;高松抢白道：&ldo;你虽说受到开除留用处分，每月多少有三十几元，当然不急！&rdo;那口气，仿佛运动发生周折是立言造成的。实则，立言比他还要焦急，无论政治、前途、经济、个人婚姻乃至对家庭影响‐‐立孝一直在农村召不回城里，很大程度上因为他的缘故……他实在难以明言，只是苦笑。孙长学为他岳父一家受牵连下放农村也着急，见内部出现分歧，决定同立言到省城武汉瞧瞧形势，向省里头头讨主意。

这天，立功在前房同杜小蓉、李保国划拳喝酒，见哥哥带个客人回，赶紧拖板凳拿杯筷，请他俩入座共享杜康之乐。酒席筵前，立言将孙长学和立功三人互作介绍后，单刀直入打听武汉批林批孔形势。保国说：&ldo;我只想上政法学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导师书。&rdo;立功举酒朝孙长学一敬，仰脖子干了，而后抹抹嘴：&ldo;哥，这些事莫问我。现在我只对杯中物有兴趣，其他一概不知！&rdo;说着，把小蓉拍拍：&ldo;要问，问我这反潮流的蓉妹子！&rdo;小蓉搡立功一下，双手一摊：&ldo;我也是水牛掉到井里，有劲使不出！&rdo;瞅来客显出失望，安慰道：&ldo;这样，晚上我带你们见胡头去，听听消息！&rdo;立言解释：&ldo;胡头就是胡厚民呀！&rdo;孙长学一听高兴了：&ldo;那好，那好！&rdo;说着，捋捋袖子同立功、保国、小蓉轮番划拳、打杠子老虎。这顿酒直喝到刘甫轩、刘袁氏收摊回家做好晚饭才算尽兴而散。

华灯初上，汉正街依然熙熙攘攘，笑语喧哗。光影恍惚中，飞檐斗拱、马头墙、楼外楼格外凝重庄严。孙长学不由惊叹：&ldo;简直像置身神话境界啊！&rdo;立言说：&ldo;要不是刘丰七一年把铺砌的麻条石撬走，浇上柏油路面，更有情调呢！&rdo;孙长学怅怅然：&ldo;不学无术！&rdo;小蓉鄙夷地：&ldo;这些人除了杀人整人，懂什么，能干出什么好事？！&rdo;孙长学笑了：&ldo;杜姐概括得好，极精辟！&rdo;立言手一挥：&ldo;俱往矣，数人物还看今朝！&rdo;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来到居仁门。小蓉领两人过中山大道，在集贤村迷宫般小街小巷里穿来穿去，一路尽是板皮房、烂砖墙。不唯孙长学，连立言都不相信鼎鼎大名的胡厚民会蜗居这贫民窟里。小蓉解释：&ldo;二胡当上市总工会副主任，当权派是要分房子给他。二胡婉言谢绝了。这就是造反派的思想品质！&rdo;立言说：&ldo;哪是分房？是想将他和群众隔离开来！即便不是这意图，老胡也不会去住。那简直是自已从水里跳作涸辙之鱼。&rdo;

小蓉本来迷失方位，经立言话儿提醒，瞅见夜暗中有栋板皮房前坐满人，&ldo;啧&rdo;一声：&ldo;就是那家嘛！&rdo;果不其然，走近前时，胡秀娟首先迎着小蓉，其他人也纷纷打招呼。略微寒暄，小蓉说要找二胡，径直进门。堂屋里也挤满人。穿过狭窄甬道，在后面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里，胡厚民正同几个人谈话。一见小蓉站在门口，胡厚民笑着问：&ldo;反潮流闯将，什么风把你吹到茅舍呀？&rdo;姑娘手一扬：&ldo;无事不登三宝殿。&rdo;说着朝后一指：&ldo;栗阳县革委会副主任孙……孙……&rdo;孙长学见她叫不出名字，自报家门：&ldo;孙大麻子！&rdo;这回答引得哄堂大笑。胡厚民见孙长学性情豪爽，并不忌讳生理缺陷，玩笑道：&ldo;让麻子大出风头。山东有王效禹王大麻子，武汉有陈大麻子，襄樊是张大麻子，栗阳又来个孙大麻子！&rdo;人们更加乐不可支。文化革命有个奇怪现象：只要同一观点，即便从不认识，从无组织关系，乡镇的头头服从县里头头，县里头头服从地区头头，地区头头服从省里头头。仿佛生来是上下级关系。造反派是这样，保守派也是这样。而造反派尤甚。胡厚民的风趣冲淡了孙麻子、刘立言的拘谨。他们详尽地向胡厚民汇报了栗阳反潮流、批林批孔的形势，希望得到点拨。岂料，胡厚民并没说什么，只讲：&ldo;注意政策，按中央12号、13号、21号文件办事。&rdo;一通冠冕堂皇，让两人很失望。立言不甘心，问：&ldo;主席最新指示是针对什么情势发的？&rdo;胡厚民眯缝眼、咬着嘴唇打量眼前青年教师。这般单刀直入未免唐突，但确实问到点子上；斟酌有顷，答道：&ldo;听说总理身体不太好，马上又开四届人大，所以要求安定团结。&rdo;说毕，转个话题：&ldo;小蓉刚才介绍《反潮流之歌》是你写的。你的诗写得不错嘛，以后朝写作发展？&rdo;立言叹口气：&ldo;政治上一塌糊涂，能发表作品吗？&rdo;胡厚民苦笑道：&ldo;那也是。欲罢不能呀，我们欲罢不能，走资派也欲罢不能！&rdo;立言正想抓住这话题深入谈下去，胡秀娟进来告知：&ldo;方斌几个来了！&rdo;胡厚民点头：&ldo;叫他们进来呀！&rdo;说着对孙长学、立言讲：&ldo;总的说，栗阳还是不错的。记得成立栗阳县革委会，湖北日报专门发过社论《鄂西北的曙光》嘛！&rdo;立言明白这算结束语，拉拉孙长学告辞了。小蓉却要盘桓一阵，让他俩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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