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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第1页）

关必升在离厂不远的后湖乡弄间茅屋居住，并非有什么雅兴；而是搞了个河南逃荒的女人轧姘头，就像时下&ldo;包二奶&rdo;。那年头，真算是胆大妄为之举。弄不好，不仅双开除，开除党籍开除工作籍，还犯重婚罪坐班房。因而这住处十分秘密。唯其秘密，他和战友们的许多重大会议在这儿召开。

大伙一致选李卫东作总牵头人。董南生主笔。先批、陈伯达的谬论自不待说；具体到实际，发生分歧。董南生、冯世红、关必升认为批判、刘丰制造7?20假案是搞一箭双雕，进而控诉7?20以后，尤其是&ldo;三反一粉碎&rdo;时的法西斯专政。根据董南生在1970年湖北省学习毛著积极分子大会上所得统计材料，当然不是他，而是曾思玉刘丰总计各地、县当权派上报数字，7?20以后，全省被打伤打残的干部、军人、群众计18万4千人，仅武汉市6万6千人，死600余人。所以强烈要求给7?20。李卫东主张开始不提翻7?20的案，也不涉及造反派，这样，无有对立派，人们顾虑少些，便于发动群众。等到队伍大了，时机成熟，水到渠成，7?20的案自然翻过来了。彭爱洲表示，不管写什么，负责贴出去没人敢撕。后来的事实证明，李卫东的策略是对的。开宗明义要翻7?20的案，果然使不少人噤若寒蝉，群众一直发动不起来。然而，当时是一比三，李卫东的话没人听。

散会时，关必升突然冒出一句：&ldo;卫东同志，幸亏你师弟走了，不然，是个难应付的对头呢！&rdo;李卫东斜睨他一眼：&ldo;你说玉章？&rdo;瞧关必升&ldo;嗯&rdo;地点头，李卫东冷冷一笑：&ldo;人家&lso;革命自有后来人&rso;。杜小蓉可别看扁了。当年同我小丫头一起不怎的，这回闹得可欢！&rdo;

事实确乎如此，既为父亲的死，也为自已经受的打击，小蓉可没像母亲所说，点燃火，而后，站在一边看热闹。她四处奔走呼号，连轴转地投身反潮流活动。

杜小蓉在大学里就与朱洪霞、夏帮银、王光照、刘闯等人熟悉，经齐若男、龙建桥介绍，又同潮流派各班子挂上勾。三派活动她都关注、掺和，当然显得很忙。姑娘极力动员立功投身运动。立功一笑：&ldo;未必一家子都打成反革命才好，总要留个人送牢饭嘛！&rdo;小蓉不依：&ldo;不成！你与继红一起，成天帮忙刻呀、写呀，轮到我什么也不沾边，难道我真是小老婆，是填房？&rdo;汉口俚语，填房，就是男人死了妻子，娶的第二个老婆。立功只好嘻笑着答应帮忙刻蜡版、印传单。小蓉戏称自已闺房是反潮流战报印刷厂，立功为印刷厂厂长。有天，立功印传单，小蓉揭纸，心血来潮，支使立功：&ldo;唱支歌我听！也学着继红享受享受。&rdo;立功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刚唱两句，小蓉说：&ldo;停！我不欢喜听这支歌。唱《康定情歌》！&rdo;待立功唱一半，小蓉将他鼻子一刮：&ldo;别唱了。我问你，你同继红达到什么程度？&rdo;话虽然问得含糊，立功懂了，涨红脸，摸摸后脑壳，难为情地一笑，半晌不吭声。窘迫间，去墨滚筒。小蓉按住他的手，盯着他沉下脸：&ldo;先别干活。坦白从宽！给我讲老实话！&rdo;立功只得结结巴巴把在民众乐园同继红接吻的事儿讲了。听他抱继红扑空，一下搂住舞台帷幕，小蓉捧腹大笑，前仰后合，同时，用指头羞着脸。笑够了，她噘起嘴坐在床沿又生起气来。立功很惶恐，踅近前扶定她双肩，窥测神情：&ldo;怎么，吃醋了？&rdo;小蓉将他手一扒：&ldo;哎呀，瞧你手上油墨，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啊！&rdo;说着，叹口气：&ldo;我才不吃醋。只觉得划不来。&rdo;立功嘻皮笑脸地：&ldo;我这会吻你几下，不就扯平了？&rdo;小蓉将他一推：&ldo;想得美！让我吻你还差不多！&rdo;说时，起身勾住立功脖子亲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ldo;好了，超过继红，心理平衡了！&rdo;小蓉同继红一样泼辣，但，她没继红的孩子气，开朗豪爽，更显女丈夫气慨。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日，正是旧历春节，在噼哩叭啦鞭炮声中，周恩来、江青在北京主持批林批孔大会。新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赵辛初、省委书记赵修、市委书记王克文，就是被简称&ldo;两赵一王&rdo;的省领导在湖北剧场组织了收听。这是新年伊始发动的一场新运动。省市委原打算撮合两派联合，当然搞不成了。首义路和合作路的两处学习班散了。人们春节都不过了，街面上两军对垒更其激烈。

这天，天没亮就下了雾，直到十点，乳白色雾气仍像轻纱笼罩着大街。牛角样的飞檐、高高的马头墙、精致的楼外楼天窗掩映其中，有如飘缈仙境。不时有红的、蓝的、绿的彩珠或冲天炮泛着金色划破迷茫，随后，&ldo;嗵叭&rdo;响彻天宇。这里那里放起鞭炮，空气中弥漫火药的幽微香气……小蓉从立功家下楼，碰上李卫东送关必升、冯世红出门，不免道声恭贺：&ldo;李伯伯新年好！&rdo;李卫东笑着回答：&ldo;一样，一样，你也好啊！&rdo;关必升见了漂亮姑娘就想搭讪，调笑，揪起一撮头发说：&ldo;还伯伯呢，看，满头白发，都是白头翁了，该喊爷爷了。&rdo;李卫东知道关必升德行，更了解小蓉性情，担心姑娘顶撞起来尴尬，岔开道：&ldo;小蓉听过广播没有？中央说，工农兵是批林批孔的主力军呢！&rdo;小蓉明白李卫东是标榜他们那派&ldo;工农兵&rdo;，笑着回答：&ldo;李伯伯，中央所指的工农兵与你们大字报署名的&lso;工农兵&rso;是两个概念。有种鸟叫&lso;白头翁&rso;，白头翁会飞，&rdo;说着，指指关必升：&ldo;您说，这只白头翁会飞吗？只怕会跌个狗啃屎呢！&rdo;屎，在汉口方言中与&ldo;死&rdo;谐音，大年里格外忌讳的。李卫东赶紧化解，哈哈大笑：&ldo;小蓉，辩得好，辩得好！&rdo;说着，一手拉一个客人走了。冯世红嘬着下嘴唇吹胡须，幸灾乐祸地瞟瞟满脸通红的关必升，问：&ldo;谁家丫头呀，嘴这么厉害？&rdo;李卫东说：&ldo;玉章的姑娘呀，大学生嘛，我没说错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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