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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第1页）

张家湾翻天覆地的巨变成了志鲲调任以来第一桩政绩。这让地委副书记莫丹欣格外忌妒。莫丹欣与邹本利是大同乡，又是一个土改工作队战友，私交不错。志鲲调孝感地区不久，邹本利专门写信向莫丹欣介绍陈志鲲其人，说：年纪虽轻，城府极深。野心勃勃，阴险毒辣。慎防，慎防！

莫丹欣自小有&ldo;封候拜相&rdo;大志。初中毕业那年，正逢日本人投降，共产党十万干部进东北，于是，投奔当上小小文书。南下时，他分配搞土改，结识邹本利。听说也是辽阳人，格外亲热。莫丹欣身材瘦小，尖下巴，小眼睛，稀疏胡须，脑子活络。要不是他爹伪满时当过辽阳商会会长，鼓吹&ldo;大东亚共荣&rdo;，这位商人儿子还要爬得高。眼看有望升任第一把手，姓陈的一来似乎将他压住了。据说，陈志鲲父亲的战友不少在京城位居要职，背景很深。越发让他心里憋气。不就是个&ldo;八旗子弟&rdo;么？咱们走着瞧！人与人的关系真复杂。有道是，得罪一个会得罪一排。就志鲲而言，他是得罪一片，而且还蒙在鼓里呢。

开始，陈志鲲关于张家湾的批示让莫丹欣暗暗高兴，欣喜若狂。有两个县委书记跑来问道：&ldo;莫书记，简直乱套哪，到处要求分田到户。连黄岗、荆州都受影响啦！人家怪我们呢！&rdo;他却笑道：&ldo;好，好，好！&rdo;这两人是莫丹欣亲手提拔的，当然懂得上峰脾性，心领神会地：&ldo;那就让他们按陈志鲲的批示去折腾吧！&rdo;其实，岂止这两位书记，十多年来，全地区县级干部大多为莫丹欣一手栽培。于是，整个孝感放任自流，有如开锅粥，闹轰轰。有的地方，甚至出现公社、大队干部阻止&ldo;联产承包&rdo;被围攻、谩骂、殴打的事件，虽经陈志鲲出面平息，莫丹欣记下这笔账。还有个生产队一位社员分了田后，坐在责任田痛哭一场。回到家里愤激喝下农药自杀，幸亏抢救及时，生命无恙……这个事情更典型。充分说明，广大贫下中农是多么热爱集体，不愿单干走回头路。莫丹欣指示地区报纸头版头条报导这件事情。随后，在常委碰头会上发难，准备一下整倒陈志鲲。

会上，地委常委、地委秘书长首先开腔。

&ldo;志鲲同志，你刚来，不了解这里情况的复杂性。张家湾带头闹&lso;分田到户&rso;的是文化革命中有名的四人帮黑干将张海子啊！&rdo;

&ldo;我的批示是针对解放农村劳动生产力，不是针对张海子！再说，张家湾是生产队队长带头要求学习安徽小岗的，不是哪个张海子。黄陂县委的报告写得很清楚！&rdo;

莫丹欣见秘书长咽住，亲自摇枪出马，拉腔拉调地：&ldo;不管谁带头吧，可是，现在问题出来了啊！你看‐‐&rdo;说着抖动手里报纸：&ldo;有的贫下中农不愿单干，以死抗议嘛，嗯？&rdo;

&ldo;丹欣同志，这件事我调查过。这位社员长期在林场工作，不会种庄稼。但是，队里恰恰将林场分给别人，把土地分给他。我已让调整过来了。他很满意，很高兴嘛。这件事属于下面干部工作没做细做好，哪能说明什么？！&rdo;

&ldo;现在土地分了，牲口分了，大型农具分了，排灌工具分了，一旦遇上天灾，怎么抵御呢？&rdo;莫丹欣说着，扫扫在座同僚。见人们点头，笑着往椅上一靠，单听志鲲如何回答。

&ldo;这问题提到点子上了。&rdo;志鲲第一句话简直将莫丹欣视作知已。说着，志鲲声明，第一步是调动农民积极性。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我们只是实行&ldo;联产责任承包制&rdo;，并非私有化。土地还是集体所有嘛。下一步要引导干部和农民，在新形势下，如何组织管理。譬如，拖拉机、排灌工具，可组成专业班子，有偿服务。队办企业是不是也像城市发工资？大型水利应怎样统筹安排，责权利应有明确规定。等等。谈得详尽而周到。最后总结道：&ldo;改革不是高高在上发个号令就能完成的。需得深入基层给群众解决实际具体的问题。不然，要我们做什么呢？&rdo;

听他思维缜密，有条不紊，侃侃而谈，莫丹欣才明白邹本利为什么形容他&ldo;是个难缠的角色&rdo;。然而，正是这样自以为是才更好。如果一吹就随风倒，怎样让他继续犯错误，越滑越远，终至不可收拾呢？他深谙伟大领袖所谓&ldo;后发制人&rdo;的禅机。于是，哈哈一笑，说：&ldo;好，讲得好！&rdo;这话既像称赞，必要时也可解释成讽刺。

几个准备围剿志鲲的常委讳莫如深地一笑，也不吭声了。地委书记调来不久，是个阿弥陀佛，同时知道莫丹欣为&ldo;地头蛇&rdo;，瞧他已鸣金收兵，便说：&ldo;今天就议到这里吧！&rdo;

莫丹欣跟邹本利不同，他不喜张扬，总是显得低调。甚至，故意向对手示弱。让对手没有防备。这样，首先对手就输了一着。这是逐角官场，屡试不爽、无往不胜的经验。他单等中央有精神，而后，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对志鲲予以挞伐。

不想，中央下文件肯定了安徽小岗的做法。省委竟让陈志鲲在全省作经验介绍！这使他愈加忌恨&ldo;年轻的阴谋家、野心家&rdo;，诅咒道：&ldo;时候一到，一切都报！&rdo;

张家湾的农民压根儿没想到，他们的自发行动在地委领导层引起轩然大波。张海子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已会让地委的大官念念不忘。他们一门心思发家致富奔小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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