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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人民日报》发表&ldo;要文斗，不要武斗&rdo;的社论，继红每每用：&ldo;要触及灵魂，不要触及皮肉&rdo;为理由，阻拦左得明打人。为此，与他争过好几回。换上别人，左得明必定气势汹汹指斥&ldo;右倾&rdo;、&ldo;丧失立场&rdo;。对继红他打着主意，悄悄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少女；捺着性子讲道理：&ldo;林副主席说，好人打坏人，活该；好人打好人，误会；坏人打坏人，以毒攻毒；坏人打好人，自我暴露，对他专政。总之，打人错不到哪里，又没杀人！&rdo;林副主席的话自然不可违拗。父亲经常对她讲：&ldo;很多人就是为一句话抬杠，被打成反革命的。&rdo;继红不辩论了。

左得明见继红不吭声了，露出胜利的微笑涎皮着脸问道：&ldo;你还有什么意见？&rdo;继红乜斜一眼，不理他。

志鹏知道嫂子曾与立言有恋爱关系，颇感耻辱，耿耿于怀。他想乘&ldo;横扫一切牛鬼蛇神&rdo;之机，把刘甫轩夫妇折腾一番，发泄心头之恨。继红听说要把斗争锋芒指向刘家，说：&ldo;去查抄一下可以，如果没有抄到什么罪证就不能太过份。立功哥同我家保国哥要好，他俩对你也不错。抹得开面子么？&rdo;瞅志鹏大不以为然的神态，又说：&ldo;你知道，冬生是立言哥的徒弟。他要知道，肯定不依。他手下那些流氓暗地报复起来防得着吗？我是不敢去的！&rdo;

志鹏倒不在乎立功、保国什么情份，对冬生确实有点忌惮。左得明本来揎拳捋袖，跃跃欲试，听到最后一句，眼神黯淡下来；同时，趁机讨好继红，一迭声：&ldo;既是继红这么说，那就只抄抄家算了！&rdo;并且，在查抄刘家时，左得明竟然彬彬有礼地对刘甫轩打招呼：&ldo;伯伯，立言哥回来，你帮忙解释一下，我们也是按上面精神例行公事，不是同哪个过不去……&rdo;于是，只把立言放在家里几箱充斥四旧的书籍堆在楼下场地烧了。一道道火舌像蟒蛇信子，又如带血尖刀，将代代相传的先哲智慧肢解嚼碎；烈焰腾起丈余高，仿佛连刘家住房也要一并吞噬。面对红色刀山火海，刘甫轩打个寒噤，冷汗直冒，吓得主动从墙壁挖出三百元银元交上，这是他退职经商积蓄的；结果，这个旧日煊赫的资本家竟只是蚀财而免灾。事后，继红把机智保护刘家的经过讲给姐姐听。继瑛流下眼泪：&ldo;你比姐姐有出息。像爹一样义气有智谋，像妈一样心好、敢作敢为。我会叫你大哥告诉刘家记住你的人情！&rdo;为这话，继红骄傲好一阵子。立言见到继红感激地说：&ldo;立功和保国都对我讲过，真是谢谢你了！&rdo;继红瞟他一眼：&ldo;上次你回，不是谢过我？再谢，我倒要谢谢你的&lso;谢谢&rso;了！&rdo;小姑娘的幽默把立言逗笑了。

大串连开始，继红去了向往已久的北京，赶上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红卫兵。站在宽阔的天安门广场，置身于成千上万的红卫兵海洋里，雄浑的东方红乐曲响起时，她看到朝思暮想、无限崇拜的伟大领袖在天安门城楼挥动巨手，如电影里情景；检阅开始，跻身队列里的继红真想挤上前，同伟大领袖握握手，祝福敬爱的领袖万寿无疆！她让人墙挡住了。最前面还有一排警卫战士维持秩序。眼看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站立敞篷汽车一驰而过，可望不可及。她还是万分激动。幸福的泪水情不自禁涌了出来，流满面颊。她顾不得揩拭，像所有的人那样，尽力蹦跳，挥动双手，迸力呼喊：&ldo;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rdo;

千万面红旗如海浪翻腾，千万只手臂如树林摆动，千万张笑脸如葵花朝向红太阳！毛主席庄严宏亮的声音发出号召：&ldo;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rdo;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喊着排山倒海般整齐口号：&ldo;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rdo;表达对领袖的热烈响应。就在那一刻，继红暗暗立下誓愿：&ldo;生，为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生；死，要为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死！&rdo;

在北京，继红还同小蓉拜会了聂元梓、蒯大富、韩爱晶、谭厚兰、王大宾五大领袖，聆听新北大、清华井冈山、北航红旗、北师大、地质东方红的造反经验，对当前运动的看法和取向。

她和杜小蓉从北京回来，就发表声明退出&ldo;红卫兵&rdo;组织，指责&ldo;红卫兵&rdo;的政治态度保守，犯了方向、路线错误，从成立之日起，就把矛头指向普通群众，现在又死保旧省委、旧市委，与&ldo;职工联合会&rdo;狼狈为奸，转移斗争大方向！继红同小蓉、左得明相继加入二司。

她的父亲和大哥保国却是观点与之对立的&ldo;职工联合会&rdo;里头面人物。

运动开始，李卫东简直搞懵了。怎么让一些不懂事的娃娃到处乱闹？闹得人心惶惶。那个满口反动论调的牛疱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好像加油鼓气，逢人嚷嚷：&ldo;红卫兵见官加一级！见官加一级！&rdo;连自已用了几十年的名字也叫逼着改了。完全不成名堂！

凭着大半辈子经验，他知道运动中不能顶风上。沉住气，静观其变。省市委派工作组进驻学校和各单位，他终于找到感觉，气定神闲。果然，他被选进厂里&ldo;文化革命委员会&rdo;，驾轻就熟地批三家村，揪黑帮。搞得正上劲，被指责&ldo;执行资反路线&rdo;，明令解放那些有问题的黑帮，当众烧毁黑材料。好多人脑子不开窍，转移、藏匿那些指为黑材料的文字；李卫东没有。上面叫整，我就整；上面叫烧，我就烧。尽管这样，千年母猪免不了挨一刀，他还是叫人拉去斗了，批判他是执行资反路线的黑线人物。最主要的是，他不肯揭发黑幕，宁可自已担当罪名，不揭发后台人物。李卫东是靠运动起家的，靠吃政治饭，但他明白，所谓&ldo;靠拢组织&rdo;一说，真正要靠的是具体领导，顶头上司。当年在刘家当店员，不是工作组严同志能提拔到工会，进了工会不是严同志发展能入党，入了党不是严同志推荐送去培训，能当干部？后来进了工厂，还不是顶头上司欣赏才一步步提级加薪？即便再自私的人也会知恩图报。因此，李卫东觉得保&ldo;上级&rdo;是理所当然的。&ldo;上级&rdo;有&ldo;上上级&rdo;，&ldo;上级&rdo;也会保&ldo;上上级&rdo;。按这个逻辑推下去，李卫东以维持现存秩序为已任。因此，他和他的职工联合会，明确宣称，就是要保陶铸和王任重，保湖北省委、武汉市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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