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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无论陈志鲲如何内心自负，恃才傲物，乃至潜藏一种由之而生的反叛精神，长期的军事教育和部队生活，使他崇尚惟命是从，上尊下卑的观念；反感犯上作乱的一切言行！很明显，那些叛逆者的胆大妄为，旨在推翻现存秩序，他的骄傲，他的光荣，他的意志，他的前途；而三字兵经过最初的盲动‐‐恶作剧似地肆意破坏、毫无人性的虐待狂、为出风头四处找岔子，舞棍子，乱揪乱斗，而终至觉悟、成熟、沉静下来，找到正确的政治方向；先与职工联合会，随后与红武兵结成同盟，以维持现存秩序、保护自已上级为已任。保护住别人，才能最后保住自已。这是对的。

如果说，陈爱华一代信仰马列主义，其言其行表现出清教徒般虔诚的自觉性；李卫东之类&ldo;解放牌&rdo;干部，是出自&ldo;按上级指示办事就算正确，就有好处&rdo;的信条，表现出功利主义的自律性；作为志鲲新起的一代，认定自已是当然&ldo;革命接班人&rdo;，天下本来就归他们，既无自觉性也无自律性。信奉&ldo;英雄造时势&rdo;，有着强烈的自为性；在符合本身利益或可能容忍范围内，表现循规蹈矩。实则，内心不屑按条条框框办事，毫无顾忌。

回顾起起落落，志鲲每每扼腕叹息。职工联合会兴起，军队尚未奉命介入。不然，决不会垮那么快！

职工联合会变化为红武兵，恰好军队开始&ldo;支左&rdo;，志鲲毫不犹豫支持红武兵。军区上上下下，同他是一个政治取向。《军委八条》下达，充分证明他们观点的正确。随即，不失时机地抓住《二?八声明》的失误，成功地分化三新、工造与二司、工总，毫不手软地打击那些兴风作浪的坏人。

细细考究，在这场激动亿万人心的狂飙运动中，作为弟弟的志鹏投身最早，却明显带有极大的盲目和盲从，十分幼稚；志鲲则是从本质意义把握，加之其学识、经历、性格，后来的故事证明，他比一般人思想深邃，立场坚定，手段凌厉。有一点相同的是，两兄弟不约而同地持保守观点。有次，调皮的继红当着他背诵一段鲁迅语录：&ldo;曾经阔气的，怀旧；正在阔气的，保守；未曾阔气的，革新&rdo;志鲲听了，笑起来。他笑小姨妹惠山泥娃娃似的天真烂漫；他笑鲁迅的刻薄入木三分！难怪五十几岁就短命的！志鲲心里强自解释：&ldo;革新&rdo;并非&ldo;造反&rdo;嘛！&ldo;造反&rdo;分明是个贬义词呀，记得小学六年级，自已和立言、保国、立功还有志鹏，在继瑛家玩&ldo;躲猫猫&rdo;，捉迷藏，楼上楼下乱跑。立功不小心将四岁的继红撞倒了。小丫头咧嘴赖在地上大哭，继瑛怎么也哄不住。胡阿姨回了，拍手跺脚吼骂：&ldo;造反了，造反了，嗯？&rdo;那时，凡有不遂大人心意的言行，会被斥为&ldo;造反&rdo;；如今，造反成了时髦和光荣！可笑不可笑？

志鲲有超人的直觉。《正确对待革命小将》发表，几个老军头认为是从宽处理犯错误的学生娃；还在讨论如何区别对待二司中的大学生和中学生、区别对待杨道远和丁家显、区别对待二司和工总……志鲲暗暗好笑，他料定发生重大变故，有反复要来。果然，三镇几处静坐绝食、夏帮银等人出狱、工总残余分子在红水院树旗。死灰复燃。反复一下来了。其实很正常，符合阶级斗争规律。不然，毛主席为什么教导：&ldo;要经风雨，见世面&rdo;；&ldo;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rdo;？有些地方干部一味责怪军区表现软弱，三?二一通告不废自废，自已打自已的嘴巴。志鲲推测，陈司令员、钟政委受到来自北京的某种压力。他体谅他们，也有点瞧不起他们。在战火纷飞里凭着血性冲杀获得的官阶，面对智谋权术较量，自然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

自小崇敬、儒将出身的父亲也似乎落伍了。开始，立场还不错，时常面授机宜。看见两报一刊发了几篇文章，加上一些小道消息就动摇了、惶惑了，叮咛道：&ldo;你要一碗水端平啊，不要随便介入嘛！&rdo;呵，官腔十足呢！

志鲲一笑：&ldo;连毛主席都说，不介入是假的，其实早介入了！&rdo;陈爱华见儿子不以为然，并且，含着讥讽地一笑，具体点出来：&ldo;你与岳父、舅弟和志鹏策划成立&lso;百万雄师&rso;联络站，一个解放军军官怎么同老百姓掺和？还出点子，通电产业军、联指、红联、十大总部、长高司等相同观点外省组织！总理有个讲话，中央也有文件，不许成立全国性组织嘛！弄不好，很严重的。小心啊！&rdo;志鲲又一笑：&ldo;只是联络，又没联合嘛！&rdo;

陈爱华看出儿子的固执，也看出儿子的策略，点拨道：&ldo;估计工总迟早会翻案……&rdo;

志鲲拉腔拉调：&ldo;这，我想到了‐‐&rdo;过门拉罢，准备说出自已观点；父亲加上一句：&ldo;我想表态支持工总翻案……&rdo;口气似与他商量，显然已经决定了。

父亲思想上的变化，志鲲早察觉到了，曾提醒：&ldo;爸，你看区里干部，包括严伯伯，当区长的，谁在支持二司、三新？他可不是老土，也是你燕大的同学呢！&rdo;

陈爱华不屑地一笑，没有回答儿子的话，点燃一支烟，踱了两步：&ldo;我渐渐领悟主席战略布署了。为什么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全面内战。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林副主席说，是次罢官运动……&rdo;他的话像思索中的自言自语。思维在跳跃。又像点悟儿子。志鲲瞧着父亲讳莫如深的表情猜测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本想听父亲讲了印证自已揣想，又怕他说出来，急忙插话打断：&ldo;工总原来只四十万，加上二司、三新、工造杂牌军，最多不超过八十万。&rdo;说到这里，他有了底气：&ldo;百万雄师老工人六十万，红卫兵二十六万，贫下中农二十万，机关干部七、八万，城市居民十多万，算上各事业单位人數，只怕在一百五十萬以上！毛主席不是號召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向走資派奪權？谁能自封革命派？谁该夺，谁不该夺？凭人数，百万雄师是两倍，占百分之五十席位该可以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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