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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但是很快，棋风稳重的魏柯就教他做人。

从此，他这只程老虎，被人发现了是只纸老虎。他的天赋灵感往往缺乏实战经验，是俗手可以制衡的，他的传说变成了昙花一现，胜率大大降低。

后来他学乖了。

再好的天赋也经不起现实来操。

&ldo;吴老说的轻巧，可你说，不能赢的棋，下着有什么意义?&rdo;程延清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ldo;但你好像最近也……&rdo;谢榆忍不住皮这一下。

程延清作势要起身打他。

其实程延清的问题，他自己也知道，他即使沉淀下来，踏实稳重，他好像还是成不了魏柯。他没有办法达到魏柯的那个胜率，他与罗爽、王旭对局的结果，大概也就在五五开吧。这跟他从前的定位相差甚远。程延清，曾经可是被认为要制霸棋坛的人呐。现在呢，即使取得了世界排名第一，大概再过几天又要滚下来。

&ldo;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下棋。&rdo;微醺的程延清突然道。

&ldo;喂喂喂，要不要这么丧?&rdo;

&ldo;实话告诉你吧，我没有办法找到从前的那种感觉了。&rdo;程延清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怅惘，&ldo;我现在不光输棋了，心情不好;我赢了棋，心情也不好。&rdo;

谢榆这就奇怪了：&ldo;你要不要这么装逼?&rdo;

&ldo;是真的。&rdo;程延清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他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每一步落子，满满的都是雄心壮志，要开天辟地。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勇气了。像在中日韩三国擂台赛上的那一场，他对阵年轻的工藤修，对方那样咄咄逼人，他却畏首畏尾、以守代攻。要是从前的程老虎，想都不用想直接跟你拼了，你个小兔崽子狂什么狂，我他妈比你更狂!

&ldo;吴老说的没错，我太怕输了。我为什么计较胜率?因为大家都说，程延清你是个天才，你下的每一局棋，都很精彩‐‐可我赢不了怎么办?我是天才，我也得出成绩是吧，不然我的天才有什么用?&rdo;程延清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ldo;你赢得不少了吧。&rdo;谢榆体贴道。

程延清把眉头一蹙：&ldo;我现在赢的棋，我全都不喜欢……&rdo;

谢榆看他又发小孩子脾气，不由得闷笑：&ldo;为什么?&rdo;

程延清摇摇头道：&ldo;总觉得那不是我该下的棋。我程延清，不该下那种没骨气的棋!&rdo;

谢榆一愣。

随后他把玩着自己的白瓷酒杯，坐到程延清身边。院子里有一尺见方的小池塘，水光月光投映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

&ldo;今天吴老跟我说，比输赢更要紧的，是找到自己的棋。&rdo;

程延清意外地扭头看谢榆，月色下的谢榆神情婉转却又坚定。

他不禁问：&ldo;难道你也……&rdo;

&ldo;是啊，吴老最后也没挑中我，只是祝我找到自己的棋路。&rdo;

&ldo;你还用找吗?&rdo;在程延清心里，魏柯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他的棋风与他的性格磨合得如此相配，他的人和他的棋如此相得益彰，他不敢相信魏柯也有这种烦恼。

&ldo;找啊，怎么不找。&rdo;谢榆笑得有丝嘲讽。&ldo;吴老说了，棋不会辜负人，你把它下出来，它就会回报你。&rdo;

程延清没有体察到谢榆一瞬间的失落，听了后半句话，差点没爆炸：&ldo;胡说!我下出了多少妙手，最后都输了全局。&rdo;

&ldo;那可能说明还不够妙嘛。&rdo;谢榆看他又要发飙，赶紧给他敬酒，&ldo;从前还有个人跟我说：竭尽全力，没有获胜，那就是实力还不够，除了继续努力，别无他法‐‐来，碰杯!&rdo;

程延清莫名奇妙被灌了一杯，咀嚼着谢榆的话，若有所悟。

诚然，他在临场发挥上，曾经下出过很多惊世骇俗、不同凡响的妙手，最后很多都不幸败北。但那真的是因为棋风的缘故，还是说……他还没有把他的棋风发挥到极致?

自己心比天高，不愿意走俗手定式，希望能像吴老一样，开一代先河。可是要在这么多人曾经走过的棋道上，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岂是易事?试问他下台之后，有没有竭尽所能，去把那些一时的灵感研究透彻?他又花了多少时间，研究那些其他人不愿意深入的生僻走法?

程延清突然不那么委屈了。

他其实没有经历那些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艰辛。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然后非常理智地掉头，放弃了自己那些曾经划亮长空的奇思妙想。他放弃它们，得到胜利;想念它们，又无动于衷。现在他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于胜负面前的懦弱。他怎么不是常人呢?他明明比谁都表现得平庸且市侩啊……

&ldo;现在睡觉还太早了，要不来一局吧，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rdo;谢榆将棋墩挪到两人中间，复盘了三年前的一局棋。

程延清原本没什么兴致，但是当谢榆摆出棋形，他蓦然呼吸一滞‐‐这是三年前全国运动会上，他和魏柯的决赛对决!

魏柯就是通过那场胜利，一跃成为当年的黑马，然后成为今天的棋圣。

程延清再次看到这局棋，自然心里不舒服，更遑论老话重提的就是&ldo;魏柯&rdo;本人。虽然他现在与&ldo;魏柯&rdo;已经化敌为友，可这种揭伤疤的行为，还是让他动了绝交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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